尘沙劫波,莫之遏绝。印度神话爱好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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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摩诃婆罗多】日落西山

       写不到史诗百分之一好,还是放飞……又是一片小作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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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俱卢之野上飞驰的箭矢如恒河沙数,能伤到迦尔纳的却寥如晨星。对于他这样的大勇士来说,大部分利箭的速度跟不上他的眼睛,自然也碰不到他光辉的躯体。

       眼前那支箭尤其缓慢。它沿着既定的轨道向他飞来,如此灿烂又如此沉重,像是要花上一整个白天,从东方降落到西方的千万个太阳。不,并不是太阳,因为它让他想起王祭时的妙见,从它脱离黑天的手指穿越大会堂开始仿佛过了很久,久到足够展示一场生一场死,直到童护的头颅落在地上,所有人才惊觉生死不过刹那之间。

       它像妙见。它像宇宙。它像时间。

       三肘尺的合掌箭划破了四方上下和古往今来,留在身后的残影像一条圣河。他沿着流动的金色看到射箭的人,弓弦拉到耳边,头发难得被白巾而非金冠管束着,这样更像一个武士,只谈勇武,不论身份或其他。虽然他觉得他做的是武士不该做的事——向手无寸铁的他张弓搭箭。

       他看见了阿周那的眼睛。莲瓣的形状,眼角有红莲的颜色,正中的瞳仁像蕊心藏匿的黑蜂。那里既无兴奋也无愧疚,专注于手中的弓射出的箭,仿佛抛却了人类情感的存在。明明挽弓之前,他还带着恨意与愤怒锁定了他。

       他想起来了,他见过这存在,当他催促难降剥掉那个美丽女子的衣服,当般度五子手拉着手跪坐在堂下,当名叫激昂的少年看到自己的弓断成两截,弯腰举起车轮,那些回忆在他眼前流动,像倒影一般拼成一双眼睛,来自迦罗,来自因果。

       金色的河水流入更深邃的地方,迦尔纳的视线沉入含蕴一切光线的黑暗。那不是他熟知的任何一种眼神,因为他从不曾这样看向黑天。这一刻他终于从阿周那身上移开视线和他对视了,正是结束之时他看见开始。初升的朝阳和正午的艳阳笼罩着随水漂流的他,母亲日日为他祈祷又将他放逐,还有最初的最初,父亲化作金色的光线,将太阳的灼热送进母亲的身体。

       而他也要化作光辉离开这人世。

       眨眼间无法阻挡的存在穿透了他,他的身体倒下,璀璨的金色是那箭矢也是他的灵魂,直直穿透战场与天空,飞向身后宏伟的斜阳。战场有一瞬的寂静,随即欢呼与悲号冲破高云,但早已被他抛在身后。

       阿周那松开弓弦,放下了手臂。愤恨已经伴随那一箭不见踪影,这之后也并无喜悦。在战场上是找不到幸福的,以痛苦和死亡为乐的人只能获得痛苦和死亡。

       晚霞和夕照覆盖在迦尔纳光辉的肢体上,染在阿周那绾束长发的白巾上。他用那只频繁更换弓弦而磨出印记的手摘下带着血渍的白巾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一直觉得,苏利耶神钟爱他,虽然不知道为什么。”最后他只说了一句这样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也注视着迦尔纳的黑天听到“苏利耶”的名字,挑眉回头看了阿周那一眼。

      “这不是什么好事,帕斯。”

      “被天神偏爱不是好事吗?天帝父亲也给了我许多关照。”

      “帕斯。”他轻轻地叫他的名字,“太阳遍照大地,由此万物兴发。但太强烈的阳光会让生命如何?”

      “……会带走水分,会让生命干死。”

      “是了。就算是苏利耶自己的血脉,看似不会受这规律制约,也只是‘看似’而已。”

       阿周那垂下头,若有所思。黑天笑了笑,继续说:“还有,你说得不对,因陀罗从来没有偏爱你。”

      “可是父亲送了我很多武器,教我天神的武艺,还骗走了迦尔纳的金甲和耳环……”

      “他也送给迦尔纳能够杀死你的标枪。还有,就在刚才。”他指了指天空,“他来观战了,还祈求同样来观战的梵天‘让这两人同样取胜’。”

       阿周那微微一愣。

      “帕斯,因陀罗喜爱的不是你,而是拥有伟力的英雄。他是雷电,没有化育万物的天理,只有最可怖的力量。所以你首先是强者,然后才是他的儿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那你还是偏爱我的。他本想露出笑容这样回答。可他把这句玩笑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黑天甩动缰绳:“走吧,去向坚战报告这个消息,了却他的心愿。”

       阿周那最后看了一眼卧在地上,如一轮骄阳放射光辉的迦尔纳。

      “就这样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你是时间,平等地毁灭任何人,从不偏爱谁。

       般度方在欢庆胜利,俱卢方在悲叹逃窜,但无人敢靠近迦尔纳的身体——慈悲的太阳以自己的光辉抚摸着迦尔纳浸满鲜血的身躯,自身也变得一片血红;接着,又好似想要洗去这片血红,向西海沉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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